Home >> 文摘 >> 最新推薦文章 >> 北美月刊- 06/2005 | |||||
池老師教我的兩件事 文/郝明義 | |||||
我在韓國釜山出生,讀小學、中學,然後來台灣讀大學。 中學的時候,有個級任導師。名叫池復榮。 池老師個子矮矮的,戴圓圓的眼鏡,神色和藹。她講一口流利的中文,但不是中國人。她父親是韓國抗日名將,因此她在中國東北成長,輾轉大江南北。 池老師除了是級任導師外,也教我們韓文。我向她真正學到的,卻是另外兩件事。 我學的第一件事情,在一堂週會課上。 每個星期二下午的最後一堂,是級任導師擔任的「週會」課。那天黃昏,夕陽從後面的窗口灑進來,把教室照得光亮耀目。我們在練習開會的議程。我提了一個案,進入表決的程序。由於沒有人舉手贊成,我覺得很尷尬,就嚷著說算了,我也不投了,撤銷這個提案。 池老師坐在教室最後一排。我沒看到她的人,但聽得到她說話的聲音:「郝明義,你不能說就這樣算了。就算沒有半個人贊成你,你還是要為你自己的提案投一票。這是你自己的提案。」 我面紅耳赤地舉手投了自己一票,全班唯一的一票。 到底提了什麼案,同學那麼不捧場,已經毫無記憶。但那一堂課,影響我深遠。不論日後求學,還是出來社會工作,每當我興起什麼別人認為荒唐的念頭,或是沒法接受的構思時,總會有個聲音提醒我:「就算沒有半個人贊成你,你還是要為你自己的提案投一票。這是你自己的提案。」 我學的第二件事情,在一次郊遊。 我們去一個海灘。同學戲水,我就在岸邊負責看管大家的鞋子。閒來無事,惡作劇把鞋子藏進沙裡。 要回家的時候,大部分鞋子都找到了。有一隻,卻就是找不出來。我無地自容,但毫無助於鞋子的出現。天色愈來愈暗,場面有點混亂,出現了一個人。個頭不小,醉醺醺的,手上拎了個東西,就是那隻鞋。我們向他要,他偏不給,欺負我們孩子。 這個當兒,池老師過去了。她矮矮的個子還不到那人的肩膀。她很簡單地說了幾句話,要鞋子。醉漢嘻皮笑臉地,有點不三不四。這個時候,突然「啪」地一聲,她揚手給了那人結實的一記耳光 。 聽多了不要惹韓國醉漢,我心懸在半空。 晚風中,池老師站在那人面前,一動不動地看著他。接下來,那個醉漢把鞋子交給她,咕噥了一聲,走了。 太神奇了。一個個子那麼矮小的女人,可以堅定地給一個大漢那麼一巴掌。 那一巴掌,也像一粒種子,在我心裡慢慢地發芽。事實上,只有多年後,我才感受到其中的力量:當你義無反顧的時候,不論對方是何種龐然巨物,不論你多麼矮小,照樣可以迎面給他一巴掌。 是的,池老師教我的,就是這兩件事情。不多,不少。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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