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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【風水】幾度相逢     文/翠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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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李瑞蓉風水大師談2005年開運大法及陽宅風水
  • 李瑞蓉風水大師談2005年開運大法及陽宅風水

  • 第一次聽到長輩對我提到「風水」的問題是我初上高一那年。清明時節我們家族一群人走在高雄郊外「覆鼎金」的山崙小路上﹐邁步前往母親「後頭厝」孫姓家族的墓園。那裡安眠的都是高齡作古的長輩﹐壽終正寢魂歸道山是生命之必然,所以我們幾個小輩並不覺有什麼哀傷。因為風和日麗,空氣清新,大家布衣輕履﹐把「探墓厝」當作一場春天的郊遊。

    正在取景拍照,四處走動的時候,父親忽然指著前方問我:「看到沒?」我沒反應過來,隨口問他看什麼?他說:'前方「半邊山」(半屏山)塌陷凹下的所在是不是正對著妳三妗婆的墓牌尖?'從相思樹枝葉間遠望過去﹐我真的看到「半邊山」腰的大窟窿直線拉過來正好對準三妗婆的墓牌。我問他:「那又怎麼樣?」他說:「風水受到破壞,難怪三妗婆一房後來會財破人亡。」父親指的是三妗婆那一房的家庭悲劇。伊的獨子我們叫他三表舅。自我外公手中接下「磚仔窯」經營發了大財,後來事業被他最好的朋友兼事業夥伴全盤端去﹐三妗拋下年幼稚女﹐上吊身亡。

    多少年過去了?當時的我白衫黑裙﹐清湯掛麵﹐正是如今我教導學生的年齡。幾年前的某一天﹐我正走在走廊時﹐一個交情不錯的老師從她的教室直衝出來。她一把拉住我問:「欸!你懂不懂feng-shui?」我愣了一下才猜到她所謂的feng-shui就是「風水」。我問她怎麼忽然問到風水?她說有人告訴她﹐風水可以改運。解釋了半天﹐原來這個純白膚色的女老師認識並愛上了一個「台灣郎」。兩人交往七、八年﹐女老師癡癡地等待﹐但當醫生的台灣郎就是不開口。好吧!既然是本校獨一無二的中文老師﹐而在一般老美的心眼裡﹐教中文的若非「風水師」大概也相差無幾。我怎麼幫她看風水解運﹐因為當時說話沒經過大腦﹐如今已無法想起﹐只記得過後不久﹐他口也開了﹐她婚也結了﹐一年後小寶貝也出世了。她辭掉了教職﹐心滿意足地當起了全職的「醫生娘」。

     此事過後不久﹐有一天我有事走進外文教學組小組長的辦公室。小組長精通西班牙語、法語﹐且是童書的作家。組長看見我馬上扔過來一句話:“聽說你懂Feng-Shuei?“又是「風水」!我說:'對呀!以後妳再囉唆﹐我就辭職去開風水店'。她不知道我在'黑白講'﹐認真地對我說﹐本校外語大樓完工後﹐她把最好的教室都分給任課老師﹐只留大辦公室裡這個沒窗沒戶的小隔間當做辦公的場所。但自從搬進去以後﹐她開始犯起頭疼、精神不振、思緒無法集中的「症頭」。她要我看看她辦公室的風水。

     我裝模作樣地四邊看了看﹐然後跟她說:「妳的辦公桌﹐面對兩扇門﹐背靠一堵牆﹐轉個頭正好就碰壁﹐四面無窗﹐天地昏暗如古墓﹐這個辦公室陰氣太重。磁場循環止於死巷﹐更糟糕的是﹐妳坐的方位正對著兩道門﹐人來人往﹐腳步聲﹐開門關門聲﹐聲聲入耳﹐音波直攻腦門﹐妳沒魂飛魄散已算不錯﹐疲怠恍惚還是小事呢」。她聽完話後急著問:「那怎麼辦?沒有別的房間可以當辦公室了。」我笑著說:「妳家風水最好。隱密幽靜﹐花木扶蘇。妳年資夠﹐退休金足﹐又愛提筆﹐妳退休把家當作辦公室﹐每天睡到自然醒﹐在院子裡啜著咖啡、清茶﹐讀書、寫作﹐不是快活似神仙嗎?」 隨便說說﹐以為她也只是隨便聽聽。哪裡想到﹐那個暑假過後﹐她真的退休歸隱家園。

    三年後再相逢﹐她看起來神清氣爽﹐年輕了好幾歲。問她別來如何?她說已完成了第五本童書(退休前十幾年只寫了兩本)﹐蒔花種菜﹐勤寫童書之外﹐附近的州立大學﹐更以講師的身份請她每星期去兼三堂課。「謝謝妳提醒我家的好風水」她說:「我一生從未像現在這麼滿足過。」我心裡暗叫一聲「好佳在!」那時「黑白亂蓋」﹐幸好歪打正著。如果退休後晚景淒涼﹐諸事不順﹐她不把我罵成臭頭才怪。 

     有一個自少女時代就認識的朋友﹐伊係出名門﹐風姿綽約﹐個性活潑開朗﹐當年校園裡追求者足可編成個籃球隊。伊愛上了同校藝術才華橫溢的狂傲少年。兩人婚後來美﹐定居休士頓﹐兩個孩子前後來報到。柴米油鹽稀釋了詩書琴畫﹐伊從九重天上一頭栽入生活塵網中。八零年代中期休士頓經濟跌到谷底。多少公司裁員、合併或關閉。伊的先生難逃失業的惡運﹐夫妻間的感情同時也降到冰點。先生開始酗酒﹐伊則勤上教堂﹐求主庇佑﹐而先生卻對宗教極端排斥﹐認為上教堂不但迷信且浪費時間。夫妻為此又吵得不可開交。就在這樣迷茫掙扎﹐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刻﹐友人告訴他﹐台北有個紫薇斗數命理大師﹐看風水、算命超準無比。伊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﹐以越洋對談的方式﹐請遠方故鄉的命理師指點迷津。

     伊對我提到了算命的事。我取笑她腳踏雙船﹐一手拜上帝﹐一手拜觀音。我問伊有沒有算出甚麼【面蟲】(名堂)?伊說那個算命仙夠厲害﹐連伊屋後有一條小溪也說得一清二楚﹐有如親眼目睹一般。算命仙還說那條溪會庇蔭伊e婚姻和家庭﹐叫伊不可搬家也不可賣屋。不久之後﹐伊的先生在外州找到了工作。這段期間奇跡發生。乍離家門的先生抓狂似地對伊害起相思病來。他說受到聖靈的感應﹐不但開始信奉上帝﹐而且一日三餐﹐飯前必向上帝禱告懺悔。每夜睡前一定給伊打電話﹐綿密細語依依難捨﹐思念之切更勝青春時代的戀情。

    那年聖誕節﹐他返回休城渡假。我請他們全家前來晚餐。談話中他再三提起過去對待太太的刻薄以及自己痛苦的悔恨﹐情深處他眼含熱淚﹐幾度哽咽。他還對我保證﹐要重新追求太太﹐一如大學當年。看到這樣戲劇性的轉折﹐我除了感動還帶驚奇。經不住先生再三的懇求﹐伊最後還是賣掉房屋﹐告別了能庇蔭伊的屋後小溪﹐高高興興地隨夫而去。此去漸行漸遠﹐二十年別後再與伊電話連線﹐才知他們最後還是走到了婚姻的盡頭。是命運作弄?還是風水使然?誰能說得準呢?

    十幾年前有個李姓學生跟我說﹐他父親從苗栗老家請來一個看風水的老師傅﹐給他們的房子看風水。學生還說﹐老師傅年輕時拜師學藝﹐得到異人真傳﹐能看天文地理﹐能知過去未來。「哇!好厲害!」我說:「那也請他來給老師的住家看一看﹐改改運﹐下次中個大'樂透'﹐老師請全體學生出國旅遊。」玩笑開過我沒把事情放在心上。過了兩三天﹐忽然接到這位學生家長的電話﹐李先生在電話中說要陪老師傅到我家來看風水。學生把老師的玩笑當成真。為了不辜負人家的好意﹐我那天準備了茶水點心﹐和先生兩人在家恭候大駕。

    老師傅看來有八十多歲的年紀﹐精神奕奕﹐說一口濃濃的客家話。他先問我與先生的生肖﹐然後拿出古色古香的八卦﹐東西南北仔細地測量。過了片刻開口說﹐我家房子朝東(朝東的房屋較少見)﹐正好穩住了兩人的婚姻。我屬龍﹐先生屬兔﹐「龍兔淚交流」﹐命理書上寫得明白﹐我在婚前早已知道。原來只看過一次﹐只考慮三天就買下的房子﹐竟然還是我們婚姻路上的貴人。

    老師傅又說﹐前庭花圃右邊角落那株樹叢不利我家風水﹐應該拔掉﹐說完也不等我同意就自己動手。我心想﹐哇塞!英雄所見略同。那株小樹長在那裡本就礙眼﹐我早有心拔除。幾天前走過去仔細看﹐發現幼枝上竟已掛滿了花苞。我原是花痴﹐看到花苞就下不了手。決定等到花開過後再來動工。誰能想到千山萬水之外忽然來了個它今生的剋星﹐就那麼一拉拔﹐花樹立刻一命嗚呼。

    屋後落地窗外是木板鋪就的欄杆院落。遮日棚下﹐欄杆沿邊排列數十盆五顏六色的花草﹐九重葛、芙蓉、紫薇與薔薇或迎風招展﹐或怡然獨立﹐都是我苦心栽培的愛寵。【U】字形的屋宇﹐我請人在木板地上以木柱圍成長形框架﹐填土作成玫瑰圃。玫瑰圃一邊緊臨牆壁﹐一邊只剩窄窄的通路﹐把院落分隔成內庭與外院。這就是我凡碌生活中﹐消除倦怠不可或缺的「室」外「逃」園。我先生對於玫瑰圃的方位深表不滿。他認為橫格佔位﹐把後院格局弄小。他三番兩次﹐威逼利誘﹐就想把玫瑰圃搬移或作廢。

    每次提到此事﹐我不是裝聾做啞﹐就是把頭搖成一個「玲瓏鼓」。萬萬沒有想到﹐老師傅一看到「隔路」的玫瑰圃﹐竟然大大地稱讚起來。他說:「太好啦!太好啦!這是個聚寶盆。財路到此止步﹐不會消散流失。」原來如此﹐我不免自鳴得意起來。二十年前經濟最困頓時﹐正逢上兩個兒子就讀學費昂貴的大學。我們夫妻兩人東挪西湊﹐手忙腳亂地應付兒子的學費﹐山窮水盡而能柳暗花明﹐原來是這個聚寶盆在默默地成全。

    所謂「風水」也者﹐信者認為靈異神奇﹐不信者認為妖言惑眾。信與不信間﹐交會千萬難。如果有人問起﹐我是信或不信﹐我只能告以正、大、光、明四字箴言。「正」者天方地圓﹐物件皆歸其所。「大」者因為物件皆歸其所﹐空間因而寬大從容。「光、明」也者天光雲影共徘徊。光線足亮度夠﹐源頭自有活水來。其實每逢談起風水種種﹐最最刻骨銘心的記憶﹐還是少女時代漫步在故鄉林間小路﹐凝視夕陽下的「半邊山」﹐與父親談論風水的場景。失去的親情無法追回﹐但往事可以話說從頭。幾段告別童年必經的歷練﹐或是一場凌亂的夢境﹐舊夢得以重溫﹐醒悟出無限甜蜜、辛酸、美麗與哀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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